【曹郭/曹荀】没有如果
离婚那年曹昂才八岁，后来他二十多了，过了十几年没有爸爸的日子，也觉着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父亲在他这里意味着一张工商银行的借记卡，他只有在每个月父亲的抚养金入账的时候，才能想起来地球上还有这么一个人曾为了他的出生提供了一份儿基因拷贝。
大学的时候他跟着几个哥们儿，借着科技创业的风头开了个小工作室，靠着外包接手游的项目，竟然也不大不小的挣了一笔钱，赶上这年春节，因为家里只有两个人过于冷清，曹昂干脆把他和母亲的护照交给旅行社，办了个日本自由行签证，打算过年直接去外国过了。
荀彧在饭桌上看着儿子抿着嘴儿笑，他向来是个得体的人，面对儿子突如其来的孝行，既不像其他父母那样假意客气，更没有爱慕虚荣地出去炫耀，只提醒对方出门之前要把国内的事情处理干净，收拾行李时列了张单子并督促着他去采购。
曹昂觉着自己能摊上这样的母亲实在是三生有幸：出身名门的母亲自幼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秀外慧中通达雅致，不管是家里外面都是一把好手。每当他那几个兄弟和他吐槽家里的母亲粗鄙庸俗时，他都隐隐生出一股子骄傲自豪的劲儿。但正因如此他更加替母亲不值。有时候曹昂会狠狠地想这样的妻子都能弃如敝屣，真想见识一下父亲的续弦是怎样一位妙人儿。
客厅传来的呼唤把他从沉思中叫回了现实，“子脩？磨蹭什么呢？再不来赶不上去机场了啊。”
曹昂哀叹一声，拉着行李箱拖着步子出发了。
——本来他打算背个背包就出发的，结果愣是被亲娘收拾出个24寸的箱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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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么些人啊……”
曹昂无耐心烦，本来他觉着，春节大家都赶着回家，出国的线路应该是门可罗雀，反而是回国的路线炙手可热一票难求。结果现在人们是越来越想得开了，过春节纷纷都追求个新鲜劲儿，跑到外国反而成了时尚。
七里拐弯儿的安检队伍溜溜儿等了快一个小时，曹昂靠在荀彧肩头撒娇，“我的亲娘啊，我后悔了行不行，早知道咱应该去越南，我就不信去越南这帮人还跟着咱。”
荀彧拍了拍儿子的脑袋，“耐心点儿，想想咱们到了那儿怎么玩儿，你就觉得等再长时间都是值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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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咱还有多久呀~”
“你看这队排的，怎么也要再等半个小时吧。”
“怎么还有那么久呀。”
“妈妈也没办法呀，大家都在等着呢，你也乖乖的，等上了大飞机，咱们看云彩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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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极平常的母子对话，荀彧却听得心里一动。
他下意识回头，然后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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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昂在心里骂骂咧咧，“怎么这么寸就遇见他们了。”
曹操面不改色，倒是荀彧有点儿局促，但他很快微笑了，“呀，没想到这么巧啊。你们这是……”
哄孩子的郭嘉这才反应过来遇上熟人，手忙脚乱把还在怀里吃手的曹冲放下，“没想到没想到，居然在这儿碰上了！你们这是上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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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是抢钱。”
外面普通20多块钱的咖啡，这里明码标价45，郭嘉撇着嘴递出二维码，一边荀彧已经取餐了，端着咖啡杯噗嗤一笑，“怎么？嫁给富商了反倒越来越抠门儿？”
“要不怎么说地主老财最扣儿呢？”郭嘉也乐了，“否则就以他的家产，那周扒皮干嘛还半夜跑鸡窝里去学鸡叫去？”
曹昂赫尔搂着曹冲，“妈，我带着弟弟先到处逛逛，您二位聊吧，过45分钟等咱快登机的时候我回来。这位……”
曹昂看着郭嘉，荀彧赶紧搭话，“其实他还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呢，论辈分，你该叫一声郭姨。”
“别别别，听着要多别扭有多别扭。”郭嘉脸上一滴汗，“我看我比你大个十几岁也就，你叫我一声郭姐我觉着都合适。”
“那不差辈儿了。”荀彧抿了抿嘴，“你就叫一声二妈吧。”
曹昂张了半天嘴叫不出来，最后憋出一句：“郭……二姨，您什么时候的飞机？”
郭嘉语气干巴巴的，“行，你小子还挺有才，还把郭姨跟二妈来了个合并同类项。我们大概还有一个半儿钟头呢，你们上飞机时候把那小子送回来就成。”
“得嘞。”曹昂仰头看着弟弟，“走，弟弟，我带你上女厕所玩儿会儿去。”
然后一大一小两只就被郭嘉打得边狂笑边跑远了。
荀彧靠着星巴克的栏杆咯咯笑，“真是两个好孩子。”
“什么好孩子啊，”郭嘉气呼呼，“一对儿现世报的玩意儿，全是你给撺掇坏了。”
荀彧耸肩，“对了，怎么没看见曹丕跟曹植啊？”
“谁知道内俩小兔崽子想什么呢？”郭嘉也靠过来，“非说寒假要去印度看泰姬陵，我就让荀攸带着他们出去野去了。”
荀彧想象了一下自己不苟言笑的侄子带着两个鬼灵精怪的多动症，一路上怕是要被整到吐血，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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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有点儿慢。
等话题聊得差不多的时候，郭嘉留下一个不长不短的空白，然后犹豫着开了口，“有件事儿……”
“我不怪你。”
郭嘉笑了，“我还没说呢。”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用说了，”荀彧低下头笑了，“我不怪你，这事儿本来跟你也没关系，早晚的事儿。”
郭嘉决定不再开口。倒是荀彧接着话头儿说了下去。
“不管当年有没有你，这个婚都是离定了。当年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那真的是惊为天人，我知道他身上有不少毛病，但我那时候自信过满，我一直觉得来日方长，我总会帮他改掉那些毛病的。”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就明白了：感情不是谁将谁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而是对方明明白白就是这个样子，但我却能甘之如饴欣然接受。”
他含着笑意看了看郭嘉，“就像现在的你们。”
郭嘉不以为然，“切，他要是能接受原本的我就好了，昨儿还把我刚买的轩尼诗全给倒马桶里了。”
“可你不就是喜欢他这样吗？”
郭嘉咬着纸杯边儿不做声。过了一会儿，两个人都喷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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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冲拉着曹昂的裤腿，“哥哥跟我们走吧。”
曹昂蹲下来跟他平视，“哥哥也想啊，可哥哥要去的地方，跟你们不一样啊。”
“那哥哥以后跟我们走吧。”
“放心，等我回国了，就去你家找你玩儿，好吗？”捏捏鼻头，“跟着妈妈听话，好好玩儿，回来跟我带礼物，记住没有？”
“嗯！”小家伙儿使劲儿点了点头。
然后曹昂站起来，看了看荀彧，“那什么，那我们就，先走了。”
就在荀彧打算撤步的时候，郭嘉忽然跑上来抱住了他，他语气哆哆嗦嗦的，“对不起，令君，对不起……”
荀彧觉着眼圈有点儿紧，他回手搂着郭嘉，“没事儿，你记着，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啊，好好过日子，替我照顾他，也照顾好你自己，你就算对得起我了。”
“嗯……”
曹冲看到妈妈哭了，也红着眼睛扑上去包住曹昂的小腿，“那哥哥说好了，以后要经常来我家玩儿。”
曹昂拍拍他的后背，“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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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
等飞机升上平流层，荀彧拍了拍儿子的手背，“你不是一直想见见这位后妈吗？感觉如何。”
曹昂装模作样思考半天，然后认认真真地说，“是个好人，我挺喜欢的。”
“但是吧，在我心里，”曹昂嘿嘿一笑，就跟小学数学考了满分回家炫耀那次一样，“我觉着，他给您提鞋都不配。”
荀彧笑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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